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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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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東警署。

審訊室。

文淵剛剛審完一個竊賊, 讓一名警員押著人出去。

文淵舒了口氣,喝了口水, 朝玻璃窗外招招手:“張若山, 你進來看一下他的供詞跟他的同夥對不對得上。”

張若山應了一聲, 走了進去。

他是署裏的一名警員,一般在沒有大案時負責文書工作。

從文淵探長手裏接過文件, 正要細看, 冷不丁右手被用力一扭,還沒來得及反應,右腕已經被反拷在紅木訊桌上。

這張桌子重約幾十公斤, 沒幾個人拖得動, 拖得動的也多半行動不便了。桌角有個鏤空的鐵圈,專門訂制的, 方便拷人。

通常有些莽力驚人的嫌犯,都會被拷在這張桌子上。

張若山一怔,連掙紮都忘了,疑惑地望著文淵:“頭兒,你這是怎麽了?試手拷啊?”

文淵一臉惋惜地看著他, 涼涼地道:“坐好。”

“什麽意思?”張若山似乎終於反應過來,大驚失色, “我,我最近沒賭沒嫖也沒犯什麽事兒啊!”

“大東金鋪的東家,蘇進,跟你什麽關系?”文淵不答反問, 直直看進張若山閃爍不定的眼眸裏,試圖讀出一些訊息。

他從抽屜裏抽出一份卷宗,翻了翻。

這份卷宗是張若山的檔案資料,文淵即使不看也能倒背如流。

畢竟,這是他一手帶起來的人。

張若山,男,二十三歲,身高一米九六,未婚,清泉縣金陵鎮漠村人。

畢業於省城警|察學校,是警署重點培養對象。

見張若山囁嚅著沒說話,文淵又重覆了一次問話。

“蘇進,是你什麽人?”

張若山低下頭:“姐夫,他是我姐夫。”

“辛酉年二月一十六日晚,你在哪兒?”文淵直接敲出一個具體的時間點。

“不是,頭兒,你是不是懷疑我……”張若山聽到這個時間,臉色煞白。

這是金陵鎮滅門慘案案發的時間。

他為這個案子奔波了不少,記得清楚得很。

文淵冷冷地道:“我問你,你當時在哪兒,有沒有人證。”

張若山用還能自由活動的左手撓撓頭,滿臉為難:“我當時當然在家睡覺,一個人睡的,哪來的什麽人證。”

“也就是說,陳家滅門案當晚,你的行蹤沒有人能為你證明。”文淵嘆口氣,拿筆在供卷上寫起來。

“我真的是無辜的!”張若山急起來,右手一擡,拉得金屬手銬哢啦啦作響,“那天晚上難道只有我一個人獨自睡覺沒有人證?整個金陵鎮有那麽多人,光論青壯年就有二百三十五個,為什麽好端端要懷疑到我頭上?難道,難道是那個姓劉的,為了早點破案向上頭交待,吩咐你隨便找個替罪羊?頭兒,你不能這樣……”

“喲,數據記得不錯嘛。”文淵笑笑,“是啊,為什麽要懷疑到你頭上,這你得問問它。”

說著,他從懷裏取出一塊金懷表,表蓋在燈光下閃動著迷人的光暈。

張若山一看見金表,整個人都呆住了,剛才巧舌力辯的氣勢瞬間散盡,他怔怔地說道:“這……它怎麽會在你手上。明明……”

“明明什麽?”文淵喝了口水,“它明明已經成金條了,是吧?”

張若山張口結舌。

文淵面無表情:“你說不出來,那我就替你說。”

他把玩著手裏的懷表,娓娓道:“案發的次日,你帶著這塊表去找你的姐夫蘇進,讓他幫你把它熔成金條,你七他三。這種事你們已經幹過很多次了,很有默契。他從來不問你東西的來歷,你也不會少給他抽成。你覺得這次會像以前的無數次一樣神不知鬼不覺……但你沒想到,這一次,你姐夫犯了蠢,他覺得它太漂亮,覺得它值更多的錢,便偷偷把它留了下來,只是拿了塊普通的金條給你。”

更蠢的是,一個多月後,蘇進竟然把它拿到黑市上販賣。

照理黑市對這種東西也是不問來歷的,多少江洋大盜銷贓都沒在黑市上漏過風。但偏巧的是,劉文遠副官剛剛來到清泉縣明察暗訪,把所有警察的親屬都列入監控範圍內,蘇進這一進黑市就撞到了槍口上。

“沒有,沒有很多次!絕對沒有!這種事,我只做過這一次。”張若山面如土灰,嘴唇張噏,“我知道時常有人找我姐夫銷贓,所以我就試了這一次。就一次!我……我真的是無辜的。你要相信我……”

文淵嗆了一句:“贓物在你手上,你跟我說無辜?你不說真話,我信你個鬼!”剛才那一大段只是他的故意激張若山說實話而已。

原本在腦海中散開的線索開始互相聯結起來,結成了一張依稀可見的網。

他記得非常清楚,案發後隔天他去鎮上搜集人證,唯一的目擊證人敲鐘老頭兒明明說好要來錄口供,人都來了,結果一轉身就不見蹤影。過後文淵和李飛雲也分析過,敲鐘老頭兒極有可能是在錄口供前看到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才被嚇跑,由次推測署裏有內鬼——只有這樣,老頭兒逃跑才說得通。

否則,除了嫌疑人就在現場當警|察,還有什麽能突然之間嚇跑證人呢?

如果內鬼是張若山,那麽,這條線索就依稀對得上了。

老頭兒說過,那天晚上淩晨,他在拐角看到一個人從陳宅走出來——這個時間恰好大約是法醫推測的陳府上下死亡時間。

以晚上的光線,那麽遠的距離,素不相識的人,即便月光再明亮,即便老頭眼神再好,要看清那人的模樣也是不可能的,所以他看到的只能是輪廓。

換成別人,老頭兒在白天未必認得出來。

但是張若山不一樣。

他太高了。

不僅高,還非常地壯實,人站起來,就是一小堵墻。

在這南方地界,整個縣城平均身高都沒超過一米七,要找一個比他高的都難,更何況是小小的一個金陵鎮。

而巧的是,那天去負責錄口供的,正是張若山。

那麽,老頭兒完全有可能是在張若山無意中站起來的當口,察覺到這就是昨天晚上看到的人影,所以才落荒而逃。

當然,這些僅僅是文淵的推理分析,尚不足以代表真相。

他還是想聽聽張若山的說辭。

張若山懊惱地垂下頭,左手無意識地揉著後腦的頭發,直抓成了一團亂麻。

“那晚,我,我確實去過陳府,但我真的是無辜的,你要相信我。”

半晌,他艱難地說出了自己當晚的經歷。

那天夜裏,張若山和陳府的掌櫃兼管事陳其方約好了要一起喝酒。

張若山和陳府的陳掌櫃向來熟識,加上又有個光正值得信賴的工作身份,時常去陳府串門,和其它下人也混得熟。

當晚他過了子時前去敲門卻發現門只是虛掩,也沒人應門,沒多想便直接推門進去,熟門熟路去了陳其方的房間。

陳其方似乎為他留了門,也是虛掩未關。

張若山進到裏面,沒見著人,倒被房中大開的一具木箱所吸引。

只見箱中各種奇珍異寶,流光溢彩。

想必是陳記近來收到的當貨,陳其方作為掌櫃,經常要反覆過帳核點。

但以往,陳其方是不會給他看到這些東西的。

估計是自己來早了?

張若山叫了幾聲,也沒見陳掌櫃應聲,心想這陳其方也太不講究,他自己也心大,便拿起箱裏的東西把玩了起來。

玩了半天覺得不太對勁:怎麽整個陳府一片死寂?雖說是半夜,但難道連個走夜路的都沒有嗎?連往常打燈路過說笑的丫環都不見一個。

張若山越過屏風走到內堂,才看到陳其方正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像是睡死了一般。上前拍了幾把,察覺有些涼,一探,才發現人已經咽了氣。

張若山驚慌失措,趕緊出去呼救,卻不料偌大一個陳府,明明燈火通明一片敞亮,卻沒有一聲應和。

他拍進了三四間房,發現每個房都有死人,嚇得屁|滾|尿|流,直接就跑出了陳府。

正想到隔壁魯府呼救,袖子裏掉出個東西——自己竟然順手把剛才櫃子裏的一枚金表帶了出來,一時不知所措:死了這麽多人,手上還有贓物,自己豈不是百口莫辯?

索性心一橫,直接跑回了家,蒙頭就睡,不住向菩薩祈禱只是夢一場。

“你的意思是,你去陳府的時候,命案已經發生了,與你無關;那塊表是你不小心帶出來的。”文淵作了一個簡明扼要的總結。

時間正正好。那麽,敲鐘老頭兒看到的人影,應當就是張若山了。

“對。”張若山點點頭,“我,我當時嚇壞了,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文淵手裏的筆輕輕地敲著桌子:“既然是不小心,那懷表你怎麽不扔了?”

“我,覺得這是個好東西,扔了……可惜。”張若山用力揪著自己的頭發,悔得腸子也青了。

“那敲鐘老頭兒的死,是不是與你有關?”

張若山頹然地搖搖頭:“敲鐘老頭兒的死和我有什麽關系? ”

文淵沈默不語。

現在確實沒有足夠的證據能證明這事與張若山有關,但同樣的,也無法證明張若山是清白的。

如果張若山所言全部屬實,那麽兇手另有其人,案子又走向一條死胡同。

反之,那麽兇手也有可能是張若山——但這麽一來,很多事情完全說不通。

比如,動機?謀財沒有理由殺了五十多口只為拿走一塊表。

更何況張若山真的有手段能讓陳府上下手幾十人毫無反抗地乖乖受死嗎?

良久,他讓人把張若山暫先帶走收監,陷入了沈思。

腦海中的網繼續編織聯結。

他摩挲著手裏的懷表面,上面有一小行洋文。

“The human world is a tragedy。”

人類世界是一場悲劇。

他托人查過,這句話出自一個叫弗洛伊德的洋人,他是一名享譽世界的心理學專家。

陸一鳴在陳記當過一塊純金懷表,而且他留洋念的恰好是心理學相關專業。

手裏的這枚,十有八九就是陸一鳴的那塊。

夕陽緩緩依著金陵鎮的後山滑落。

文淵騎著自行車匆匆趕到陸宅。

大門緊閉。

文淵敲了半天門,喊得喉嚨發麻,也沒有人應門。

奇了怪了,全家都不在?

難得要找陸一鳴聊點正事,卻撲了個空。

文淵嘆口氣,悻悻地推著車往回走。

天際傳來奇怪的鳴嘯。

文淵不經意地擡頭一看,嚇了一跳。

只見烏泱泱的一群黑色大|鳥正由遠及近匆匆掠過,望去猶如一片巨大的烏雲,幾乎要遮住半面天空。

很快朝南移去。

這些是什麽?

烏鴉?

嘖嘖,一下子撞見這麽多,夠晦氣半年了吧!

落鳥村這裏已經暮色深沈。

村民們擡頭看著一大片飛鳥沒入幾十丈之上的山頂的樹林裏,習以為常。

畢竟這也該是倦鳥歸巢的時候了。

陸一鳴和陳姐他們在院子裏和丁大叔一家一起吃晚飯。

趙玉貞突然發現少了個人:“阿金呢?”

陸一鳴滿不在乎地道:“他不在,你不是正好多吃幾塊紅燒肉。”

陳姐白了他一眼,對趙玉貞道:“大叔家幾個小娃娃餓得慌,不等了。估計上哪閑逛去了,一會兒自然就回來了,給他留點菜。”

山頂。繁茂的木葉在晚風中有如海濤。

一道黑影背靠著樹幹,懶洋洋地坐在一棵迎客松的斜枝上。

四周的樹枝上,密密麻麻地站滿了數百只烏鴉。

嘰嘰呱呱,百嘴千舌。

“主人,那個人有消息了。”

“有消息,有消息。”

“主人,主人!”

“他在東邊出現過,然後就不見了!”

……

“吵死了。”金叵羅凝起眉頭,挾著剛剛被吵醒的怒氣,沈聲道,“我不是說過,以後有消息先向蒼羅報告,不用一起來找我。”他掃視,眸中寒光熠熠,“蒼羅呢?”

“報告主人,統領它不見了!”

“不見了,不見了!”

“統領找到那個人了,然後統領就不見了。”

“然後那個人也不見了!”

“可能統領被吃了!”

“不可能!統領的肉又不好吃。”

“你又沒吃過……”

“別吵啦別吵啦。”

……

金叵羅一手按著太陽穴,緩緩垂下眼簾,斂起了眸中的戾氣。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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